【專訪】重建信任：教會對教內性暴力的責任和應對措施

面對教內的性暴力問題，不少教會的處理方式都引起了大眾（特別是信徒群體）的關注和爭議，總覺得教會在這問題上都是不了了之，不但損害教會形象，更甚是連信徒之間的信任也因此受到侵蝕。

今期《教聲》邀請香港基督教協進會執行幹事曹曉彤接受訪問，借助她對教內性別公義議題的研究，來探討教會在處理教內性暴力事件方面的改進，以及教會在重建信任中所承擔的責任和採取的措施，讓每一位信徒的教會生活得到保護。

曹曉彤

權力不對等

曹曉彤表示，性侵犯事件往往與權力不對等有關。在教會中，職位高低和在教會內的資歷差異，可能導致權力的失衡。這種不平衡不僅存在於教會的管理層與平信徒之間，還可能出現在同齡教友的互動中。一名年輕教友可能因為對資深教友的敬畏而不敢拒絕其不當的性邀約，最終導致教友受到性騷擾或性暴力的傷害。

更甚是，教會內部的權力結構往往會使受害者在面對加害者時感到無助，令到許多受害者在遭受侵犯後選擇沉默，因為他們擔心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聽見，或是擔心揭露事件會導致更大的社會壓力和指責。這情況在小型教會或社區中基督徒組織尤為明顯，因為人際關係緊密，信徒之間的相互依賴令受害者面臨更多的心理障礙。

家庭式的信念

教會傳遞的「家庭」理念，讓成員之間有着深厚的聯繫。然而在面對性侵犯時，這種理念卻可能成為一種負擔。當加害者以「愛」之名進行不當行為時，受害者可能會感到困惑，難以確定這種行為的界限。這種情感上的混淆，會導致許多受害者在面對侵犯後感到羞愧和困惑，甚至懷疑自己的感受和反應。此外，信徒亦會擔心若舉報揭露真相，會對整個教會群體造成影響，使受害者在社群中失去地位，或破壞信任關係。

信仰的影響

教會的信仰教導，包括對「愛和原諒」的教導，本意當然是好，但對於性侵犯的受害者來說，這些教導卻可能成為受害者的枷鎖，不但對揭露真相感到愧疚，更擔心這樣做會違背信仰的核心價值。信徒也可能擔心對教會不當行為進行指責，會被質疑是對教會甚至對信仰不忠誠。

另一方面，教會同工在處理性侵犯事件時，若是以教會的形象和聲譽為先，而忽略受害者的情況和需要，試圖去壓下事件。這種做法會令受害信徒承受的心理創傷比一般性暴力更加嚴重，他們會質疑信仰，疑惑上帝為何會容許事件發生，甚至考慮應否該離開教會，離開信仰。

教會的責任：承認問題的存在

曹曉彤認為，教會首先需要承認性侵犯問題的存在，並要意識到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系統性的問題。「這一認知是重建信任的第一步，教會必須正視這一議題。」她舉例在12年發生的K小姐事件，牧師無視事件嚴重性，沒有鼓勵報警，只是詢問K小姐是否原諒加害者，無疑是對K小姐心靈的二次創傷；而在17到18年間「#Metoo」運動席捲全港教會，曹曉彤當時曾對五位受害人進行深入訪談，發現教會同工接到受害信徒求助時表現驚慌，都會令到受害信徒因為害怕打擾或本身事件已經模糊而選擇沉默，而同工驚慌的反應也反映出教會沒有想過會發生性侵事件，導致同工缺乏系統性的應對訓練，這方面更凸顯教會需要認真處理性侵問題的重要性。

十年來教會對性侵事件的進步

曹曉彤在過去十年對教會性侵事件不斷研究，起初教會普遍對性侵話題感到忌諱，認為提及此內容會引起分歧，甚至因此收到投訴信。早年，她曾經派發問卷給1,200間教堂，只有10間願意接受問卷調查，而收回的問卷亦只有三百多份，當中揭露有性侵事件發生至今跨越多年，但受害教徒不願開口，教堂亦不願處理。幸而到今天，教會內性侵問題已被全球重視，目前全港已有三成教堂制定《防治性騷擾政策》或相關處理程序，亦有三成教堂開始草擬此相關政策，可見教會這10年間的思想轉變，願意思考和面對教內發生性侵事件的處理及採取防範措施，從而減少此類事件發生。

香港聖公會政策可取之處

「防護政策」小冊子和單張

香港聖公會推出的「防護政策」從英格蘭聖公會加拿大多倫多教區、新加坡教區借鑒，經歷了改良，並在法律處理及推廣方面進行了深入的探索和實踐。這項政策在試行三年並於各個教區舉辦座談會及培訓活動，顯示出教省對於性騷擾問題的重視和負責任的態度。

過去的政策往往是非黑即白，缺乏彈性與人性化，容易使受害者在面對困境時感到無助。這種一刀切的做法不僅無法回應不同受害者的需求，還可能加深他們的心理創傷。相比之下，「防護政策」更加關注受害者的內在情緒，重視他們的感受和需求，體諒受害者當下不願發聲的處境，給予受害者牧者心懷。曹曉彤亦認同和稱讚「防護政策」更具人性化，能夠根據受害者的具體情況進行靈活處理，而非公式化的應對。

「防護政策」特別強調了對易傷害性人群的關注，這包括女性、兒童及其他弱勢群體。政策中設置了專門的支援機制，確保這些群體在遭遇性騷擾時能夠得到適當的支援和保護。這反映了教會對社會責任的承擔，也彰顯出對每位教會成員的尊重和關懷。

總結

時代不斷進步，教會對於（性騷擾、性暴力）等性罪行的議題愈趨重視，並以「防護政策」等作一規限，降低信徒被性侵風險，同時亦重建社會大眾對教會的信任。